Uncertainty Principle: 【電影】《悲慘世界》Les Miserable

《悲慘世界》電影版的製作是音樂劇電影的創舉，採用演員現場收音（唱Live的意思）取代傳統先進錄音室，兩三個月後才在影片拍攝中對嘴。這種天才創舉迸發出的效果就是能表現舞台劇無法傳達的真實感，讓劇中角色死的死、痛的痛，就像你自己死、自己痛一樣的深刻。

Tom Hooper真是個該死的天才

但這齣音樂劇老少咸宜流傳萬里，大家不免會持放大鏡檢視劇中角色的一顰一笑一悲一喜一字一句，然後還要挖出陳年的音樂劇版本這比那比，這樣的結局就是導致飾演賈肥的羅素克洛被各主流媒體炸的體無完膚，大酸他破銅鑼嗓，唱得比牛鈴的聲音還難聽（牛鈴躺著也中槍）。我自己也對他的表達方式摸不著頭緒，原本我以為他發瘋了（要說導演或製作發瘋了也行），居然要背着（要扛票房壓力的）巨星光環徹底毀了一鍋好粥，你覺得有可能嗎？不對嘛～最重要的是，我認為強者如羅素根本
不．可．能有無法駕馭的角色呀！（完全偏激的想法）於是有了以下這篇文章....

話說在前面，本文是標準的先開槍後畫靶，所以跟結論無關的線索會一併忽略ＸＤ，再來，文章針對的重點是『羅素克洛是基於什麼論點重新詮釋賈維』，所以不要跟我扯說他尾音拉好短或Stars是導演贈送給觀眾的尿點嗎之類的問題，就像我說的，那不在討論範圍內。

＿＿＿＿＿＿＿＿＿＿＿＿＿＿＿正片開始＿＿＿＿＿＿＿＿＿＿＿＿＿＿＿＿＿＿＿

相信大部份看完悲慘世界的人最愛討論的點不外乎『安海瑟威唱的touch my heart』、『金剛狼應該要拿奬！』、『我哭到死』......，接下來話鋒一轉，就會開始用怨念批評賈肥唱的爛，演的娘，一個好好的、經典的角色就這樣毀在他手上，不過如我所說，關於歌唱技巧的部分暫不討論，他是個演員，他不是百老匯專業歌手，有落差是一定的，但，這個角色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基於好奇，我瀏覽了一些羅素克洛的專訪，非常幸運的並沒有花了我太久就找到了。基本上他對音樂劇版本的賈肥頗有微詞，在意的點就是：完全無法說服人這角色最後的結局會是這樣，於是他和導演提到這個不滿，導演回他說：既然你這麼有想法，那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解決吧（完全撇的一乾二淨ＸＤ）

這邊打個岔

羅素克洛在我眼中是個奇人，我們都知道他演技很好拿過影帝。而他的自信心也跟他的表演技巧不相上下，他對他主演的電影都頗有『意見』，比如說，在那個風光的神鬼戰士時期，他老兄總覺得原劇本給他的角色將軍Maximus的台詞太矯情太通俗太隨便，簡單講就是他覺得劇本裡的他是一坨屎（其實也沒有好嗎天哪＝＝），某天他遇到編劇，他老兄完全不給面子的大酸特酸回去，說『你寫的劇本根本狗屎，但我是全世界最好的演員，再怎樣的爛屎我也可以讓他變黃金』，說完便拂袖而去。

這種堅強的自我肯定真的讓我很是敬佩。

廢話結束

會議一結束，好學不倦的羅素立馬飛奔巴黎雨果故居，不料正巧碰上休館日，但好加在留守的管理員認得他這張臉，便立刻送上一份私人導覽。這位小姐和羅素提到了一個人物，而這人就是關鍵點，不過在揭曉之前，我想先提一點背景。

我們都知道雨果花了將近半輩子的人生在構思整個故事，目的是要真實描寫那個時代巴黎底層社會的悲慘（所以法文原意叫『悲慘的人們』）很多細節都是當時真實發生的事件所拼湊出來的，像是之前有人提過雨果在路邊看到一個妓女當街被欺負，那位腦殘的仁兄直接塞了一坨冰在妓女的胸部（沒錯，就是芳婷陪著賈肥NG唱了47遍的那幕）然後還有蕭萬長的原版人物，某次在他的紙工廠中拯救了一位受困在馬車底下的工人，運用他強健的臂膀把馬車高高舉起，就像尚哥和賈肥破鏡重圓的那次一樣。

這位健壯的大叔就是本文重點，名叫"Vidocq"維多克。維多克是個實實在在的傳奇人物，同時也是個實實在在的混蛋。他早先是個不務正業的地痞流氓，專幹些下三濫的勾當，一開始進監獄是因為偷竊，關了幾年他突然心生不爽就逃獄了，結果當然是被抓了回來。過了幾年出獄後，他重操舊業又幹起了他那些幼稚的勾當，睡人家老婆、跟人家決鬥..... 等等，開始重複著釋放、再犯、捉拿、逃獄、逮捕的無限輪迴。某天他過了34歲生日，赫然發現自己根本浪費了大好青春跟警察玩『來抓我吧笨蛋～』的蠢遊戲，當場決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當監獄的抓耙子和警察交換情報（當他的獄友真是史上最衰）

但也因為他的狡猾和不得不讚賞的機智，最後他藉此出獄，成立了便衣小組，這個單位後來也被政府認可，越來越穩固，成了史上第一個情資單位，專門滲入罪犯集團竊取情報，當然因為他的背景關係，同事們都是罪犯居多，不過不能說罪犯就該死沒屁用，當時巴黎的治安的確因為這個小組的運作而改善非常多。

題外話，Vidocq這個人史稱『犯罪學鼻祖』、『史上第一個偵探』，影響了很多人，除了雨果和當時幾位法國大文豪像大仲馬等等，都與他私交匪淺，據說柯南道爾的~~神經病~~私家偵探福爾摩斯也是以他為藍本改編的。

François Eugène Vidocq

看到這裡有沒有一陣熟悉？

沒錯！這不就是賈肥和蕭萬長的合體真實版嗎！

當羅素克洛體認到這點時，他覺得他的懷疑絕對合情合理，就他的認知（以下是我腦補，他只部分點到）賈肥本來就是蕭萬長的一部分，他代表正義和執著的人格，但同時因為他也是蕭萬長，所以他背後還藏著蕭萬長慈悲為懷的人性，他一直都不知道自己也有這種性格，所以我們可以看到電影前半部的賈肥正氣凜然渾身是勁，而這特殊的性格一直要到他遇到革命軍全體陣亡，蕭萬長放走他之後才冒出頭來。當被釋放後的賈肥看到那群學生屍體，心中想的是他原本可以阻止這一切發生，但他沒有（所以電影中我們才會看到賈肥幫小弟別胸章的那幕，那是羅素的主意）再加上蕭萬長給他的衝擊，他心中的那把尺突然失效了，是非對錯變得非常模糊，他視為無上準則的法律好像突然變成迫使他殺人的工具，所以最後他選擇投河自盡，一方面是因為內心的衝突讓他無所適從，但我想很大部分原因應該是他的蕭萬長『聖人』人格不允許這種荒唐事繼續發生。

你說說

如果不是一個心中有愛的硬漢，怎麼會做出這種抉擇呢？如果他只個普通嫉惡如仇，擁有高度自我原則的人的話（就像你我原本認知中的那種賈維），應該不會選擇自殺，而是會把尚萬強追到死，因為他壓根都不相信這人的鬼話，就算嘴上說是要放他走不求回報，其中肯定也必有詐，因為他的原則告訴他，這些罪犯就是一輩子狗改不了吃屎。

關於這點，我們也可以從雨果的原著中看起（畢竟羅素參考的是原著，而非任一改編版）。如上所說，建築整部悲慘世界小說的就是那些悲慘的人們的故事，意思是所有人都很悲慘！愛波寧幫男人擋了一槍領便當，最後那臭小子跟愛人過著她永遠體會不到的幸福快樂去了，慘！芳婷被男人睡了之後被拋棄，獨自扶養一個小孩，最後淪落到當妓女肺結核掛掉，很慘！蕭萬長因為幹了一條麵包給家中快餓死的孩子們而被抓去勞改，當了19年生不如死的苦役，超慘！那賈肥是慘在哪？賈肥的爸爸是罪犯，媽媽是吉普賽人，他就是在監獄中出生，在臭水溝邊長大的（當時巴黎的臭水溝你也看到了，蕭萬長在裡面泡一泡出來都變丹佐華盛頓了），後來他靠著自己的意志力和努力，一步一腳印才爬到現在這個位子，這也可以說明為什麼賈肥會這麼謹守法律和秩序，鄙視這些罪犯，他的想法是：『像我這種破爛出生都可以做到這些，你們這些違法之徒為什麼不可以？反倒是要去偷拐搶騙盡幹些下三濫的勾當！』所以我更正，他應該不是鄙視他們，而是帶著恨鐵不成鋼的心情面對他們呀！所以最後他只好帶著既衝突又悲憫的心了結了自己的性命，你說這樣慘不慘？

我再舉一個例子。大家都知道《巴黎聖母院》，故事中的主教雖然收留了可憐的加西莫多，但他不務正業又犯忌妒，最後害大家都死光光，是完全盡責的人渣無誤！但我們的賈肥不是這樣，你說他有多邪惡？你有看到他在片中冤枉過任何一個人嗎？沒有；你有看到他被賄賂收黑錢然後亂欺負人嗎？沒有！他單純就只是個有正義潔癖的執法員而已，善和惡在悲慘世界裡並不是這麼明顯區分的。在雨果的最後一部小說《九三年》，文中的兩位主角也是死對頭，跟賈肥和蕭萬長的情況類似，在男Ａ好不容易終於逮捕了男Ｂ之後，他念在男Ｂ拯救了三個小孩，竟不惜的代替他上了斷頭台，而放走了敵人頭子。我覺得雨果是要提醒我們，一個充滿慈悲的心，和對純潔良心的信仰是多麼重要的事。雨果創了一個尚萬強，還創出這樣的一個賈維，我覺得雨果如果還活著，應該要給他300座諾貝爾文學奬呀～

綜合以上論點得證：
羅素一槍命中了角色重點，二次創作出了這個特別具有人性、悲劇性十足、最貼近作者原意的賈維。
羅素應該再拿一座奧斯卡的呀你說是不是！！（崩潰）

但他選擇用這種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的方式重新詮釋賈肥自有他的風險，如你我所見，大家罵聲連連是因為大部分的人對這個角色的瞭解不如他深刻，如果真要這麼做，導演應該要多加幾場戲讓角色的轉折更明顯，以增加說服力，但礙於現實關係電影沒辦法作這樣的呈現，不過，就像我說的，羅素是個自我意識高漲的演員，他才懶得鳥你電影會怎樣呈現，觀眾有沒有辦法理解，他就是要用他心裡所想的那個正確的樣子演下去，才不枉費他身為『世界最好的演員』之榮，呃，我只能說要站在世界頂尖的人，自我感覺良好真的是必備技能。

最後
我知道我拉拉雜雜扯了老半天，試圖幫羅素解套，但我相信大家應該還是很在意歌曲表現這的部分，呃，就像我說的，羅素是演員，他不是專業歌手，說沒有落差是騙人的，不過也不能就這樣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呀～關於戲劇表演這個層面我認為他依然是做的頂尖的好，這也不意外，他就是影帝咩，但唱歌的部分我認為他應該已經盡力了（我認真覺得他沒有像大家講的這麼差，我就認為很好聽），據瞭解，羅素平常熱愛唱歌，他甚至有自己的樂團，還幫judy foster寫過歌，拍攝影片前一個多月，他天天到金剛狼家準時報到練唱，安海瑟威也說，羅素在攝影期間常常辦卡拉ok大會，逼迫全體演員好像戲裡還唱不夠似的繼續唱。我聽過羅素唱流行歌，情感表達很好很流暢，所以我想他對聲音的掌握不會太差，但可能是為了要特別凸顯賈肥的慈悲心，而採取了這個不是那麼被大眾認同的表演方式就是了。至於Stars唱的很娘這件事，羅素他本人也有解釋過，有圖有真相囉～